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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今日報丨《曹全碑》:基層公務員的“職場報告”

      2022-12-31 07:03:59來源:中國青年報

      《曹全碑》拓本。成長供圖

      東漢末年,皇帝昏聵,宦官亂政,“長吏多阿附貴戚,贓污狼藉”,百姓深受其苦。然而就是在如此污濁的時代之中,仍有一些官員心系家國、恪盡職守、撥亂反正、造福一方。他們中的許多人因為官職低微,并沒有在史書上有濃墨重彩的記載,但人民沒有忘記他們,口碑化作了一座座“頌德碑”,傳承至今的《曹全碑》正是其中的代表之作。

      《曹全碑》,全稱《漢郃陽令曹全碑》,明萬歷初年出土于陜西合陽縣莘里村,1956年入藏西安碑林博物館。《曹全碑》碑身高272厘米,寬86.5厘米;正面碑文20行,每行45字。從碑文可知,該碑刻于漢靈帝中平二年(185年)十月,是郃陽縣吏民為縣令曹全所刻的頌德碑,距今已有1800余年。


      (資料圖)

      漢碑傳世數量極其稀少,如今能看到的不過200余方,其中許多已殘損缺字,更有不少原碑散佚,只能靠拓本傳世。《曹全碑》難能可貴的地方在于,其碑文完好,字跡清晰,除出土之后因挪動產生了一條斷痕外,幾無損傷,加之有碑裂之前的拓本傳世,故碑文所有字跡均可識別。

      在書法藝術上,《曹全碑》可謂漢隸之中的精品,字體扁平,秀勁俊美,蠶頭燕尾特點突出,結構勻整,在漢隸中獨樹一幟。歷代文人墨客均將《曹全碑》奉為圭臬,清人孫承澤稱其為“漢石中之至寶”。及至今日,對于習書之人,《曹全碑》都是必臨之帖。

      除了藝術價值,《曹全碑》還有極高的史料價值。碑文中涉及東漢末年諸多重大歷史事件,可以起到補史證史的作用。而通過對碑文的釋讀,我們亦可以還原曹全這一位東漢末年杰出的基層官員的人生軌跡。

      曹全,字景完,敦煌效谷(今甘肅瓜州西)人,生于河西走廊的邊陲之地。他的仕途從涼州掾吏做起,舉孝廉后,前往西域任職。東漢自班超通西域后,驅逐匈奴,平定叛亂,復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西域五十余國盡皆附漢。曹全擔任的即是戊己校尉屬官戊部司馬。

      當時疏勒國(今新疆喀什一帶)發生內亂,和德弒君篡位,并且不向朝廷納貢。曹全率軍征討,經過激烈的戰爭,取得大捷,“和德面縛歸死”,西域各國聞之而懼,紛紛獻禮。從碑文的記敘來看,曹全平定疏勒內亂之功,完全可以與傅介子、班超媲美。

      借助王國維所倡之“二重證據法”,我們在文獻上找到了與《曹全碑》碑文對應的史事。《后漢書·西域傳》載,漢靈帝建寧元年(168年),疏勒王為其季父和得(即和德)所殺;三年,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戊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晏等,率三萬余人討伐疏勒。這些記載與《曹全碑》上的記載驚人契合。一般認為,曹寬就是曹全,“寬”可能為曹全表字中“完”的訛誤。

      不過奇怪的是,《后漢書》對疏勒平叛的結果,卻是這樣記載的:“攻楨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與《曹全碑》中生擒和德、大獲全勝的描述相去甚遠。究竟是史書存在疏漏,還是碑文對碑主存在溢美失實之詞?學界尚有不小的爭論。不過毋庸置疑的是,《曹全碑》對于研究漢代西域史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信息。中華書局1965年出版《后漢書·西域傳》在校勘時,就利用了《曹全碑》所提供的史料。

      曹全在西域任職有功,遷為右扶風槐里縣(今陜西興平)縣令。槐里位于關中,與漢朝故都長安相距很近。曹全以邊陲小城出身,能夠在這里任職,殊為難得。然而當曹全正準備大展拳腳之際,卻遭遇人生的重大挫折,被迫棄官。碑文中記載“遭同產弟憂棄官,續遇禁網,潛隱家巷七年”,盡管敘述模糊,但“禁網”一詞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曹全被卷入了東漢末年著名的政治事件“黨錮之禍”中,不得不蟄伏潛居。

      這是《曹全碑》與史書的又一次呼應。東漢桓、靈時期,宦官弄權,敗壞朝綱,引發清流士大夫的激烈反抗。宦官集團為了報復,將士大夫誣為“黨人”,唆使皇帝下詔,對他們進行殘酷迫害,輕則禁錮終身不得為官,重則處死,是為“黨錮之禍”。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曹全碑》中對曹全的這一段被禁錮的經歷只有寥寥數語,但人們依然從史書中找到了一些線索。據《后漢書·靈帝紀》載,熹平五年(176年)閏五月,永昌郡太守曹鸞上書為黨人鳴冤,慘遭棄市,“詔黨人門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錮”。推其年歲,恰與曹全“棄官”的時間相合。而李賢注更補充稱“檻車送槐里獄掠殺之”,槐里正是曹全任職之處。許多學者認為,曹鸞很可能就是碑文中所敘述的曹全“同產弟”,而曹全正是因為曹鸞案的牽連才遭遇長達7年的禁錮。

      光和六年(183年),曹全復出,二次舉孝廉,并于次年三月出任酒泉郡祿福縣(今甘肅酒泉)縣長。而就在一個月前,張角兄弟領導的黃巾起義爆發,東漢王朝搖搖欲墜。這是《曹全碑》第三次與史書中的重大史事合轍。碑文曰“沃(妖)賊張角,起兵幽冀,兗豫荊楊,同時并動”,這一記錄使《曹全碑》成為目前發現記載黃巾起義最早的文字實物。

      黃巾起義的范圍主要在冀州、徐州、豫州一帶,并沒有拓展到關中三輔地區。而《曹全碑》則補充了關中受到黃巾起義波及的珍貴記錄——位于黃河西岸的郃陽縣發生了暴亂:“縣民郭家等復造逆亂,燔燒城寺,萬民騷擾,人褱不安,三郡告急,羽檄仍至。”當時朝廷平叛兵力都集中在東部,無暇西顧,朝臣一致向靈帝舉薦了曹全。于是,曹全再次從涼州“空降”三輔,擔任郃陽縣令。

      曹全到任后,迅速平息叛亂,安撫百姓,并且著手在郃陽縣發展生產,恢復正常的生活秩序。碑文記載了曹全在郃陽的許多政績,比如撫恤鰥寡的老人,自己出資購買粟米資助病弱之人,親手調制“神明膏”為百姓治病。他整修屋舍,治理水患,鼓勵耕織,選拔人才,短短一年的時間,一縣大治,許多原本因戰亂而背井離鄉的百姓紛紛遷了回來。

      作為一縣父母官,曹全勤政愛民,為當地百姓做了許多實事,大家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于是,縣中的吏員、三老以及部分百姓捐資刻碑,就有了這塊流芳千年的《曹全碑》。碑文最后,他們對曹全的仕途致以美好的祝愿——“君高升,極鼎足”。

      在碑的背面,我們能看到多達50余人的題名,詳細記載了捐資者的官職、姓名和捐款數額。史書對上層政治人物敘述較多,而對社會基層的架構和運作往往比較缺失,這份“花名單”也成為研究東漢基層職官制度的珍貴材料。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京市文物保護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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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簽: 戊己校尉 建寧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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