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31 12:10:17來源:澎湃新聞
葉塵宇/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心理醫學科副主任醫師
·前面頭疼咽痛全身難受的時候我的焦慮情緒尚可,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但到了抗原轉陰仍然極度虛弱,還伴有氣短心慌,心率極快的時候,焦慮就失去了控制。當疾病的發生發展超出預期,一時無法去醫院就診檢查,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時,焦慮的情緒就明顯增加。
在新冠后心肌炎、新冠后猝死各種消息滿天飛的時候,我作為一個心理科醫生并不能和焦慮“絕緣”。
(資料圖)
抗原陽后的第8天,在經歷了頭疼咽痛等各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后,抗原終于轉陰,但安靜狀態下,我的心跳達到100次/分,稍微動一動就是120次/分,覺得氣短心慌,虛弱到極點。然后,我的焦慮“爆發”了,在家里把熟識的心內科醫生、呼吸科醫生、全科醫生,甚至重癥醫學科的醫生都“騷擾”了一遍,還問出“我需不需要進ICU”這類問題。
雖說我現在是個心理科醫生,但二十多年前也是頂級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的保送研究生,基本功非常扎實,加上之前支援方艙的經驗,照理說本次“渡劫”完全可以從容應對,但事實卻是“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自我反省一下,覺得具體原因包括以下幾點:
1、疾病過程超出預期,激發強烈的失控感。
回顧發病經歷,前面頭疼咽痛全身難受的時候我的焦慮情緒尚可,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但到了抗原轉陰仍然極度虛弱,還伴有氣短心慌,心率極快的時候,焦慮就失去了控制。當疾病的發生發展超出預期,一時無法去醫院就診檢查,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時,焦慮的情緒就明顯增加。
2、既往的不良疾病經驗會進一步加重恐懼。
但這只是焦慮情緒的開始,進一步加重焦慮的是既往的疾病經驗。因為我的擔心并未空穴來風,我在2010年流感后確實罹患過心肌炎,當時連一層樓的臺階都爬不動,恢復后,心電圖遺留了多個導聯的T波倒置(提示心肌缺血可能),雖然之后每年復查心電圖和心超并沒出現什么新的問題,2014年還順產生了孩子。但畢竟是“劫后余生”的心臟,如果再次經歷類似的“暴擊”,我會不會也像新聞中說的那樣呢?
3、橫向比較讓自己覺得“低人一等”。
除了上述原因,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同輩比較”。身邊就是有一些“天選之子”,他們沒有癥狀就有了抗體,很多同事是3-4天“滿血復活”,一天不休過個周末就繼續上班。即便是一般的情況,休息7天絕大多數人也都已經恢復了。而我整整8天,雖然抗原轉陰,但仍覺得極度虛弱,完全沒有恢復戰斗力,只能在家繼續靜養,讓剩下的同事頂自己的班,心中充滿了愧疚和不安。雖然休息的緣由合情合理,但看著自己的前輩、同齡人,還有學生們奮斗在第一線,這種“同輩比較”的壓力,可能只有身處火熱戰斗中的同行才能理解吧。
這里不得不談一談專科醫生對患者心理的影響。被我“騷擾”過的醫生們均表現出了極高的專業素養和心理診療方面的天賦。在答疑解惑的過程中也非常注重心理的安慰和鼓勵。我認為有三點值得總結。
1、扎實的專業基本功。
中山醫院作為大學附屬醫院,幾乎每一個臨床醫生都會承擔一定的教學任務,這使得醫生不僅臨床基本功扎實,對于疾病的解釋也會非常系統有條理,寥寥數語便可以從臨床表現到診斷和鑒別診斷,再到處理和注意事項,講解得非常清楚。這種清晰的思路和回答會給患者莫大的鼓勵,增加患者的控制感。
事實上,我在臨床上接診那些其他科室轉過來的病人時,我常常自信地說:我們中山醫院的醫生說你沒問題,你還擔心什么,至少現在肯定是沒啥問題的。這種對專業的自信往往會讓患者快速放松下來,建立信任感。
2、尊重并接納患者的情緒,了解患者的既往經歷。
有時候評估病情過于就事論事,會讓患者有一種不近人情的遙遠感。能夠尊重并且接納患者的情緒非常重要。不僅對于建立良好的醫患關系,對于后面是否能夠遵醫囑都有重要的意義。患者的情緒從來都不是無中生有,如果情緒的強烈程度超過了一般人能夠理解的范圍,就非常有必要花一點時間去了解一下患者及其家屬對于疾病的既往體驗、對疾病的態度,以及對于疾病的理解。有時候,設身處地站在患者角度上考慮問題,患者完全是能從情緒上感受到的,這種情緒上的共鳴,對于后續的治療非常有幫助。
3、站在病人的角度,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案。
如果上述兩點做得很好,基本上情緒已經得到很好的安撫,不會那么焦慮了。對于我而言,按照診療流程,去醫院就診檢查、明確診斷并非一個最優選擇,全家人都在生病,如果不是自我判斷“快不行了”,我不會也不想去醫院和真正的重病人“爭奪”醫療資源并增加同事的工作壓力。
基于對我情況的了解,心內科程蕾蕾醫生的一句話給了我莫大的安慰:“我覺得你就算是心肌炎,治療也是在家休息,心跳快就吃降心率的藥物好了。”這句話看似平淡無奇,但她完全站在我的立場上,綜合我的基本情況,為我充分考慮權衡利弊之后,提出了最合適我的選項,這句話打消了我所有的顧慮,讓我瞬間就踏實多了。
現在,我已經吃上了降心率的藥物,安靜狀態下心跳恢復了正常,并在好同事的幫助下能夠繼續在家臥床靜養。雖然還是那種虛弱的狀態,但之前嚴重的焦慮情緒幾乎已經消失。
回顧這幾日的焦慮發作,不覺有點好笑。當然,我的焦慮也并非全無好處,被我“騷擾”過的醫生忍不住感慨:原來心理科醫生也可以那么焦慮啊。從這個角度上說,心理科醫生能夠去神秘化,也是有積極作用的,如果再能給普通大眾一點有用的參考信息,那就更好了呢。
(作者葉塵宇,系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心理醫學科副主任醫師,中華醫學會行為醫學分會青年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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