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警員朱琳在深夜接聽電話。受訪者供圖

人生的至暗時刻會什么樣？

身上沒有一分錢，手機欠費停機了，在零下兩攝氏度的夜里，羅天（化名）徘徊在浙江省嘉興市嘉善縣街頭。這，也許就是自己的至暗時刻吧？他發現，此時唯一能撥通的電話就是110。

“你好，22號接警員。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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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完了，想找個地方刷盤子都找不到……我變成討飯的了，沒有人為你著想，活著干嗎？”

羅天在電話里哽咽著，他想找一份工作，但恰逢疫情期間，許多企業還處在停工階段。實在餓得受不了，他從農民地里挖過兩根蘿卜，也碰到過好心的老人，要給他錢。羅天沒有接受，跟老人要了一碗飯吃。

“人總會遇到有難處的時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現在可能日子過得要問別人討飯吃，你再努力拼搏十年就不一樣了，你一定行的……不要哭，不要哭。”22號接警員溫柔的聲音傳來，“這么冷的天氣，我真的不放心你。我通知派出所，你到派出所里喝口熱茶，坐一坐也行”。

對方并不回應，22號接警員朱琳判斷，這個報警人自尊心很強。她一邊安慰，一邊推算他所在的大致位置，并請陶莊派出所的民警去尋找。

民警分三四路出發。大約一個小時后，民警陳聰在一個鄉村的公交車站臺發現了瑟瑟發抖的羅天，羅天拒絕了去派出所休息的提議，一心只想找工作。民警為羅天充了10元話費，方便他與家人朋友聯系，又塞給他50元現金，尊重他的意愿，把他送到要去找工作的地方。捧著民警遞來的熱氣騰騰的水餃，羅天哭著說，“好久沒有人這么關心我了，今天一下子遇到兩個，真是感謝！”這天是1月18日。

征得羅天同意，22號接警員的電話錄音上網后，迅速引起了網友關注。“這20分鐘是心靈對話”“為接警小姐姐點贊，千鈞一發之際，非常淡定溫暖，挽救了一條生命”“有的時候這樣一個暖心的善舉真的會改變一個人，起碼讓他知道世界沒有那么糟糕，還是有善意的”……不到24小時，錄音視頻就收獲200多萬個點贊、20多萬條評論。

朱琳說，“沒想到有這么大的影響，這只是我們工作中很平常的一部分。大家都很能共情這份困難”。

故事到這里，并未結束。很多網友關心，一個年輕小伙子為什么找不到工作。很快，媒體找到了羅天。正如朱琳判斷的，這是一個特別有自尊心的年輕人。他父親生病，家里還有一個妹妹，一家人的生活幾乎都靠他打工的收入。小羅在工廠、飯館、工地都干過活兒，每個月拿到工資，只給自己留每天20元的生活費，其余都給家人。過年前，他工作的工地只結了部分工錢，他留下100元，其他都給了家人。原以為剩余的工錢很快能結清，自己也會順利找到新工作，沒料到兩頭都有變化。實在撐不下去，他想到打110傾訴。

盡管有各種委屈，他并不抱怨，“男人，應該的”，他說一定會支持妹妹讀完大學，“希望她以后能找到好工作，不要像我一樣”。

經歷了至暗時刻后，生活很快迎來轉機。春節后，復工復產潮來了。羅天在一家機械廠找到做數控車床的工作。民警陳聰到附近辦案，特意趕來看他，發現他精神狀態和那天晚上判若兩人。羅天告訴陳聰，“月薪保底6000元，聽說干得好一個月能掙過萬元，還能學習技術，我挺知足的。”

另一個好消息是，工地推遲發的工資已結了一部分，小羅給妹妹打了3000元，自己留下1000元，租了一間房子，其余的錢都給了家里。

這個溫暖的小故事，在全網視頻號上有上億次播放量，僅“美麗浙江”視頻號的抖音播放量就超9000萬次。網友始終沒有看到羅天的正臉，無論是那個深夜里佝僂著背徘徊街頭的背影，還是那個挺直了胸想邀請22號接警員小姐姐和民警吃飯的背影，留給網友的，都是一個自尊、努力的陌生人形象。

加油，陌生人！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雨彤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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