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2 05:57:38來源:冰點周刊
圖為鄭靈華。(經家屬同意,此照片僅在本報使用)
(資料圖)
作者 | 耿學清
編輯 | 從玉華
在鄭靈華手寫的遺書中,她留下了一幅鉛筆畫:一個哭泣的小孩席地而坐,從脖頸到肚臍的胸前,四根明顯加粗的線條矗立,扎成一道“牢門”,里面站著一個哭泣的小孩,扶著“欄桿”向外張望。
這可能是鄭靈華生前最后的心理投射。2023年1月23日,兔年大年初二,鄭靈華自我結束生命,卒年23歲。
她在遺書中說,“內心創傷,由于吃藥已經記不太清了”。生前,她吃大量抗抑郁的藥。在她“盡力羅列”的原因里,第一條就是“網暴”。
鄭靈華是網絡暴力的受害者——直接原因是她“染了粉紅色頭發”。
2022年7月13日,鄭靈華收到華東師范大學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她趕到醫院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躺在病床上的爺爺。當她把祖孫倆的合影發在小紅書平臺后不久,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照片陸續被抖音平臺的多個營銷號、百家號平臺上的一個認證博主盜用,隨之在網絡上擴散,因為她師范院校學生的身份,有網友針對她的粉紅色的頭發提出批評和謾罵。
盡管她在數天后向來自網絡的惡意“妥協”——將頭發染回黑色,但是網絡暴力依然給她造成心理創傷,她發來的一份醫療診斷顯示抑郁狀態。
作為記者,我曾經報道過鄭靈華遭遇網絡暴力以及維權的經歷。最初聯系到她時,鄭靈華不僅對營銷號、自媒體充滿敵意,并且對機構媒體也有些畏懼——她告訴我,一家媒體未經過她同意發布的報道惡化了事件的發展。
在這次采訪過程中,我很謹慎,一個受過網絡暴力傷害的女孩,重新對媒體、對記者敞開自我時,我必須要保護并對得起這份信任。
整個采訪有些瑣碎,鄭靈華一直把記憶追溯到童年,還講了一直隱藏于她內心的許多事。在尋找報道配圖時,她開心地挑選了多張粉色頭發、黑色頭發的照片,大多數是在圖書館、自習室學習的場景。
報道刊發后,她在朋友圈轉發了這篇稿子。她在律師的幫助下發出了律師函,并打算起訴那些網暴者。我和鄭靈華、公益代理律師金曉航一起建了個3人微信群,以對維權進展保持溝通,群名叫作“反擊網暴”。她告訴我,她很高興又可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學習上。
報道結束后,我與鄭靈華成為好友。她經常向我征求一些在校期間和生活中的建議,例如加入社團、朋友間的瑣事等。這幾天,當她離世的消息在網絡上流出,許多看過此前我那篇報道的朋友和媒體同行發來消息、致電,核實真假或是希望獲得家屬及知情人的聯系方式跟進,也有人勸我寫一點什么。
對于這些,我和金曉航都不約而同地拒絕了。當我提到鄭靈華不希望媒體再介入的遺囑時,很多機構媒體都表示理解。鄭靈華出事后,金曉航協助家屬處理了許多事,但對鄭靈華的死,近一個月來,他一直對外守口如瓶。
鄭靈華在遺書中明確提出不再希望過多地占用公共資源。但是,鄭靈華去世的消息還是經報道后,在網絡空間“炸開了”。她的親友也不斷接到來自陌生人和媒體的電話、信息,不堪其擾。
對鄭靈華的離世,很多人在網上表達同情、激憤、不平,但是又難以找到應該受到批判、為她的不幸負責的主體。
這也是我在采訪中多次聽過鄭靈華表達的——遭遇網絡暴力后,她不知道為何有那么多污言穢語涌向她和爺爺的照片,像暗地里砸來的石塊。她更不知道背后的那些手為何要將這些石塊擲過來。
最終,鄭靈華被這些亂石壓垮了。
在采訪中,我聽她聊過自己的家庭、求學、情感的點點滴滴,以及對未來的美好暢想。
鄭靈華由爸爸、爺爺和奶奶撫養長大。她表示,在她成長的路上,爺爺是她最堅強的依靠。
她喜歡音樂,也非常刻苦,獲得過許多專業上的榮譽和獎勵。去年,她從浙江師范大學保送至華東師范大學讀研。她希望在研究生畢業后,成為一名小學音樂教師——她熱愛音樂,喜愛和小朋友在一起。
她經常打工、兼職賺取一點家用,也用來交納假期外語課和舞蹈課的學費。她在接受采訪時抱怨,一所學校請她給學生培訓合唱比賽,遲遲不肯結算本已壓得很低的勞務費。
在她微信朋友圈、微博發布的照片和唱歌的視頻里,她總是燦爛地笑著、愉快地唱著。她與徒步中互相指路的陌生人成為好友,也與和她在網絡上理論過的網友成為朋友。
她以為,任何人都能用“講理”明白事理、理解真相。她跑到許多盜用她個人信息的賬號底下留言、發送私信,希望對方刪除盜用的照片、向她去世的爺爺道歉。但有些時候,對方并不理會,或是變本加厲。
我曾不止一次勸她不要一個個面對那些逞一時口舌之快的“網絡流氓”,把維權事宜交給律師。她嘗試過,但當打開不同的社交賬號時,看到涌來的網絡侮辱,還是難以忍受,特別是提到她爺爺的內容——網絡暴力并未因她主動維權、向平臺投訴、亮明律師函、通過媒體呼吁、提起訴訟而終止,有些施暴者反而變本加厲,持續對她攻擊。
她在微博中提到,一個IP屬地為浙江的網友,在鄭靈華受到網絡暴力一個月后,依然到發布律師函的微博下嘲諷,在經過舉報封禁后,又更換小號和平臺持續對鄭靈華“辱罵和騷擾”。
維權中最難的是搜證、固證。由于是自訴,一切證據要靠她和律師搜集、固定。最初,她將15張微博截屏照片、165張百家號截屏照片以及1份刻錄的抖音視頻光盤加以公證,留作證據。后來,需要公證的證據越來越多。
鄭靈華曾經問我,是否了解同樣發生在杭州的“女子取快遞被造謠”的案件,是如何從自訴轉為公訴的。她希望自己的案子也能這樣。
鄭靈華最后一次聯系我是在2022年9月28日,她向我咨詢在校入黨的事情。10月份以后,她沒有再主動聯系我。偶爾看到她朋友圈動態時,我感覺她的狀態很好。在學校讀書、上課、唱歌……似乎一切都在向好。
現在看,事實并非如此。從10月份起,她的抑郁癥在加劇,訴訟維權也幾乎陷入停滯。并且,她不得不離開學校去治療。
不能學習,讓她“看不到未來”。她在遺書中說“我真的想好好讀書,恢復社會功能”。在她的遺書中,還附著一份返校申請。
鄭靈華習慣在社交平臺上每天打卡,比如堅持外語學習,比如維權進展,會在朋友圈記錄。她朋友圈最后的打卡內容是2022年11月24日:“抗抑住院Day1 笑容一定會回來的。”
只是,這個打卡只堅持了一天。不到2個月后,她選擇離開了這個世界。
關于后事,鄭靈華生前說——
她希望在葬禮現場播放《La vie en Rose》這首歌。
她希望她的朋友們都能來,一位好友來讀她的生平。
她希望大家都不要傷心難過,如果她曾經為大家帶來過快樂,請延續下去。
她希望能和爺爺埋在一起。
她還希望,能有人幫幫她的爸爸,讓他的生活更加斑斕,比如養一只小狗。她的遺憾是沒有養到小貓。
經鄭靈華家屬同意,最后,我們將鄭靈華公益代理律師的聲明原文發布于此——
我是網絡暴力事件受害人鄭靈華生前名譽權案件的代理人,浙江楷立律師事務所的金曉航律師。感謝廣大媒體朋友和網友們對鄭靈華同學的善意與關心。現回應大家的關心,我再次受鄭靈華家屬之托,沉痛地告知各位:鄭同學已于2023年1月23日不幸離世。面對網絡暴力,鄭同學渺小而不屈,平凡而堅強。她生前曾表示,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過多占用公共資源。今后除了國家有關部門依法介入的情況,鄭同學的家屬亦不想再提及此事。逝者已逝,希望各位尊重逝者本人遺愿和家屬意愿,還鄭靈華的親友以安寧。最后希望大家遠離網絡暴力,為網絡暴力能得到徹底終止而呼吁。愿逝者安息,天堂沒有網暴;生者堅強,人間自有真情。
以下是報道原文,原載于2022年7月27日《中國青年報》
頭發染成粉紅色時的鄭靈華。受訪者供圖
一夜之間,鄭靈華在網絡上突然多了許多個“身份”:陪酒女、夜店舞女、不正經人、妖精、紅毛怪……以及更多污言穢語出現在網絡留言里——只因她染了粉紅色的頭發。
“我想在拍畢業照的時候更好看一點。”現實中,鄭靈華的身份是浙江師范大學2022屆本科畢業生,她至今不明白發色怎么惹到那些網暴她的人。
這個出生于1999年的女孩,被保送研究生后,拿著錄取通知書給病床上84歲的爺爺一個驚喜,拍了照片和視頻發到社交平臺作紀念。
不知是誰,“搬運”了她的內容,迅速在網絡擴散。有人攻擊她師范生的身份和錄取她的華東師范大學。有人造謠“老人帶病考取研究生,還娶了一個小女生”。一些營銷號看到流量高,貼上“專升本考上浙大后爺爺哭了”的字幕,賣專升本培訓課……
鄭靈華又氣又怕。她刪掉了個人賬號中能看出個人信息的標簽,隱藏了那條視頻,以及多個證書的照片——擔心這些優秀證明再被拿去做廣告。
7月23日,鄭靈華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經過復雜繁瑣的維權后,她公證了上千條嚴重侮辱性的內容,準備起訴網暴者,她“不想放過每一個網絡暴力的人”。
像許多年輕人一樣,鄭靈華活躍在微信、微博、嗶哩嗶哩視頻網站(B站)、小紅書等多個社交平臺。
她在社交平臺分享個人動態和旅途見聞。例如7月14日,她獨自到杭州九溪徒步、尋找一條“很美的瀑布”。她將沿途拍的照片發在微信朋友圈,把剪輯的vlog短視頻發在B站。視頻點擊量只有幾十次,這是常態。她并不熱衷追逐網絡流量,自稱是一個“沒有什么人關注的小透明up主”。
類似這樣的記錄,在她上大學期間一直持續。對于鄭靈華來說,在網上“分享自己的生活片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在號稱“70%用戶是90后”的小紅書上,7月14日前,鄭靈華受到關注最多的一篇是關于“如何保研逆襲”的文章,記錄一個“學渣”如何開啟“咸魚翻生路”,向學弟學妹們分享保研的幾個關鍵節點。她在文章開頭說,“希望能幫助到每一個曾經和我一樣迷茫的你”。
她在微博認證信息為“音樂博主”,與音樂愛好者交流翻唱的歌曲。這里也像一個情緒樹洞和“無情的打卡機器”,她喜歡發一些不愿讓親人朋友看到的內心波瀾,最近在打卡雅思英語學習。
在這些平臺發布的內容,有時會重合,但是各有側重,串在一起,是一個95后女生的網絡世界,零碎、歡快、美好,也有失意、憂愁和彷徨。
僅僅一天,這個持續數年的世界就坍塌了。
7月13日下午4點半,鄭靈華在家拿到華東師范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沒舍得拆信封,想讓病床上的爺爺第一眼看到。
老人去年12月因腦梗、心梗、腸癌中晚期住院。因為當地出現新冠肺炎疫情,鄭靈華一直未能到醫院看爺爺,只能通過網絡視頻見面。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鄭靈華愿意花大量時間講述她的爺爺,以此證明“生命中這個小老頭”對她的特殊意義。
鄭靈華6個月大時沒了母親,父親忙,她主要由爺爺照顧。從記事起,爺爺就天天圍著她轉,送她上學、接她放學,買菜、燒菜、洗衣服全都是他一個人,“替代了媽媽的角色”。
老人退休后在路邊支攤修自行車,也做些木工。鄭靈華每到期末回家,爺爺總會給她一些現金,讓她存起來。她不知道一個老人家怎么掙到錢的。鄭靈華說,“現在想好難過”。
中考前,鄭靈華參加美術集訓班,爸爸不同意報名,爺爺偷偷塞給她報名費。高中時,音樂老師聽她唱歌有天賦,建議她轉學音樂。音樂生需要練鋼琴,爺爺用他的退休金為孫女買了一臺。
“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擁有一臺鋼琴是不容易的事。”鄭靈華說,在她每一個關鍵人生節點,爺爺都在支持她。繼續讀研,也是爺爺對她的一個心愿。
她原打算請護工阿姨把信封帶到病房,麻煩保安叔叔拍一段爺爺看通知書的視頻。醫院的保安、護士聽了她的情況,查看她的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在24小時內,允許她進入病房。
鄭靈華哭了。她感激好心的保安與護士。她曾經想去病房照顧爺爺。姑姑告訴她,病房里1個護工照顧3個病人。如果進去的話,住的地方也難找到,老人吃喝拉撒、翻身擦洗,一個女孩子做不來。她問姑姑,是不是“只能在爺爺去世的時候見到他?”
鄭靈華見到爺爺時,淚又涌了出來。
“這不是(你)孫女嗎?孫女叫什么名字啊?”護工趴在老人耳邊大聲說。老人躺在病床上,鼻子中插著管,看著他養大的孩子。
“華華……”老人終于叫了出來,用力抬了一下頭,鄭靈華泣不成聲。她說,爺爺瘦了,視力模糊,有時神智不清。他戴上眼鏡,依然看不清字。鄭靈華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通知書上的內容讀給爺爺聽。
那天下午5點和晚上9點半左右,她把照片,以及與爺爺短暫相聚的視頻和爺爺年輕時的照片剪輯的vlog,分別發在不同社交平臺上。
“我考研的動力之一是能夠讓爺爺親眼看到我上研究生,并以我為驕傲。”她在朋友圈中寫道。
她睡了一個懶覺——這是連續上了6天雅思課后的休息日。她到九溪徒步,一直走了27公里,晚上9點半回到家。
手機上,小紅書不斷冒出提示。那條小紅書“筆記”火了。當時已經有6萬多個(條)點贊和評論。
引發網暴的鄭靈華社交網絡內容截圖。受訪者供圖
私信里的留言讓她心跳加速。“剛剛有人盜你照片,就是你給爺爺的錄取通知書。”一位網友私信給鄭靈華說。
另一位網友向鄭靈華發來截圖,他看到短視頻平臺上一個叫“**學姐”的賬號盜用鄭靈華的圖片和事跡,改成“專升本考取浙大”,推銷“筆記”、賣書。
順著網友們提供的線索,她在抖音上看到“**在路上(教育)”“**學姐”等賬號。那條留念內容的標題、文字說明遭到篡改。
“我以為就一個號在路上,原來那么多號叫‘某某在路上’。”鄭靈華搜索發現,那些“**學姐”“**在路上”“**備博中”等賬號存在一批相似的、成規模的號,發布的內容多是不同的人或拿著通知書,或在學習——她只是其中一個,信息備注介紹多為專升本、普通學校考到名校,可以“無償分享筆記”。
一名上當的學生發來聊天和轉賬截圖。他本來想學習大學英語六級課程,通過私信了解,對方讓他加微信,隨后開始兜售課程和抽獎活動。他向一位“**學姐”轉賬1680元購買課程資料。對方收款后未再回復。
鄭靈華首先想到打110報警。當地警方建議,先通過社交平臺投訴,如平臺無法處理或無法滿足維權要求,警方再處警或到派出所做筆錄。她連夜撥打客服電話、通過郵件投訴侵權賬號。
“有人認識咱們學院的鄭靈華學姐嗎?她的個人信息和一些相關資料似乎被無良營銷號盜走,炒熱度掙黑流量了。”一名學弟發朋友圈找她,“底下的評論更是沒眼看”。
這名學弟在百家號看到一個擁有30余萬粉絲的賬號,認證信息為“知名幽默博主、媒體人”。
該賬號于7月14日下午4點52分發布了一條“我的碩士錄取通知書”的動態,只有3張配圖,分別為鄭靈華俯著身子和爺爺說話、一張握著爺爺手的特寫和華東師范大學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內頁。“鄭靈華”3個字也未打馬賽克模糊處理。
鄭靈華看到那些“沒眼看”的評論時幾乎要暈倒。最上面的一條評論是“一個研究生,把頭發染的跟酒吧陪酒一樣”,得到2000多個贊。上萬條評論中,許多網友針對她的發色。由于該博主只有一句介紹,一些網友分不清鄭靈華是圖中的老人還是女生,誤認成“老少戀”對其一頓辱罵。
鄭靈華突然成了網絡靶子。有網友指責鄭靈華“吃人血饅頭”,“拿自己爺爺炒作”,說“老爺子走慢了”。他們放大到群體攻擊,稱師范生、藝術生“不學好”,“不配當老師”,“國家該取消藝術生”,“染發的都不是好人”。
被網暴前,鄭靈華曾在短視頻中告訴大家一個“活了22年才領悟的小秘密”:如果有人說你不好,那就把他刪掉,這樣你就很完美啦。
顯然,這條人生經驗不足以抵抗網絡世界野蠻的一面。她的名字被公開,遠不是一刪了之或是閉上眼睛可以裝作看不見。
遭遇網暴后連續多日,她在雅思班無法集中注意力學習,嚴重失眠,吃不下飯。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幾天時間收到過去22年都未見過的臟話。網上的事態快速發酵,承受者只有她一人。
7月14日起,鄭靈華在社交平臺上似乎換了一個人,言語間充滿疑惑和憤慨。
她在英文學習中曾看過“slut-shaming”(蕩婦羞辱)一詞,當時沒有專門去理解這個貶低女性的詞,這次令她感受深刻。她發微博質問道:很想問一句,“蕩婦羞辱”和“造謠他人”真的會開心嗎?
接受采訪時,她告訴記者,“還是沒有辦法消化這些(侮辱)言語。”
鄭靈華擔心親人朋友受到波及,也擔心母校浙江師大與即將就讀的華東師大名譽受損,擔心未入學便因此被學校“開除”。
親戚看到網絡惡評,說她“多事”,為何要發帶老人的視頻?她一度想到自殺。
鄭靈華不后悔發了爺爺打開通知書的視頻。“可能20年、30年后回看,我依然會流淚。”她說,這就是在特殊節點的紀念,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節點。
維權的路依然艱難。她檢索、捕捉網暴者和營銷號的侵權內容,也要和某些平臺繁瑣甚至“故意為難”用戶的投訴規則斗智斗勇。
一個短視頻博主拉黑了鄭靈華,她在退出賬號后才能搜索到侵權內容。在許多“正義網友”的舉報下,一個營銷號隱藏了侵權視頻,沒過幾天又放了出來,評論第一條點贊量增加4000多個。
鄭靈華想在某平臺認證個人賬號,讓更多人關注到這件事,認證至今未通過。她寫了一篇《侵權人欠我爺爺一個道歉》,她試圖把有關維權進展的留言置頂在文章下方,經多次置頂審核后,系統通知“評論置頂未通過”。
有平臺的網絡投訴入口十分難找,她通過搜索才發現那個幾近透明的按鈕。平臺需要她提交身份證正反面照片、以及加蓋公章的相關函件。“我哪里有公章?”鄭靈華說。
她希望侵權者刪帖、道歉、賠償。她花費4000元,將15張微博截屏照片、165張百家號截屏照片以及1份刻錄的抖音視頻光盤加以公證,留作證據。其中3150元是她帶了好多節課才掙到的,鄭靈華希望“至少可以把公證費賠償給她”。
在最艱難時,鄭靈華從幫助她的網友那里感受善意。她在網友留言中挑選溫暖、積極的話讀給爺爺聽,好久沒笑過的爺爺居然笑了起來。
浙江律師金曉航愿意為鄭靈華免費代理。他能夠體會鄭靈華與爺爺的感情。2014年,金曉航通過司法考試,最希望自己的外公能夠知道,“我跟她的心情也是一樣的,也希望老人能以我為驕傲”,當時老人已經去世。
金曉航表示,普通人發起維權、反擊網絡暴力并不容易,最難之處在于難以找到網暴者即侵權人的具體信息,只能通過先起訴網絡平臺公司,要求平臺公司提供侵權人的身份信息。
鄭靈華要面對的,是無數難以定位的網暴者、營銷賬號,以及多個互聯網平臺。
“我不會倒下的,更不會自殺。”鄭靈華說,她希望那些“侮辱教師行業、音樂生、華東師范大學、爺爺、和我”的網暴者一個都逃不了,“我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7月23日晚上,鄭靈華接受完采訪后,把粉色頭發染回了黑色。
7月24日,鄭靈華在杭州圖書館學習,頭發已染回黑色。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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