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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新動態:如何與孩子談論死亡

      2023-04-04 07:54:12來源:中國青年報

      對孩子生命教育的目的在于告訴孩子:在有限的時間里,我們應該好好活著。


      【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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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哲學名著《沉思錄》的譯者,《僅此一生》的作者,鄭州大學哲學學院特聘首席教授、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何懷宏從來沒有停止過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其所著的《孩子,我們來談談生命》,第一版《珍重生命》出版于1996年,不斷增訂再版,至今已近30年,是一本“活著且生長”的書。

      “很多孩子的生命教育可能是從第一次認識到死亡開始的,這是真正震撼孩子的問題。很少有孩子會籠統地問‘生命是什么’,更多孩子是從接觸‘死亡’這個詞開始了解生命。”何懷宏說。

      我們的生命來自何處又往哪里去?我們如何面對必不可免的死亡?我們的生命完全屬于自己嗎……關于生命的根本性問題很多,一代代人都在發問,也都在嘗試作出自己的回答——有時候需要畢生的努力。而當面對孩子的第一次提問時,我們該如何回答呢?

      我們都害怕過,但依然好好活著

      上小學的時候,何懷宏有兩個女同學不幸在水庫游泳時溺亡,前一天還在身邊的活潑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帶給何懷宏深深的震撼。一個“死去的人”就意味著他永遠地走了,不再出現了,他又聯想到所有人都會死去,感覺死亡也就是人生的一個事實,本來就作為重點包含在生命之中。為此他在一段時間里連白天都害怕孤獨,到了夜里就更不知道怎么度過,總是以各種理由來延遲關燈。他希望“死亡”至少不要發生在親近的人身上。

      那個年代的孩子的確不會孤獨,成幫結伙的孩子們在一起玩著玩著,童年的何懷宏漸漸淡忘了這種恐懼,慢慢長大。后來何懷宏北上服役,北大任教,有時候會去北京郊區的湖里游泳,往往是晚上,往往是一個人,夜色籠罩,光亮在遠處,湖面遠山都蒼涼而孤獨,“在天地中有一種安靜而坦然的感覺,我會想到人的生命也就像自然一樣,花開花落,春發冬歸”。

      又是一個晚上,何懷宏自己的孩子也突然淚流滿面地對他說起對死亡的恐懼。這個困擾人生的根本問題,會在一代一代人那里重新發生。當時的何懷宏只能告訴孩子:“我也曾經想過這些問題,而且很多很多人也都想過,也都害怕過,但他們依然活著,依然好好地活著。”再后來,就有了這本書。

      何懷宏介紹,最新版與第一版相比,大幅增加了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第一版主要是和一個女孩的討論,后來增加了與一個男孩的討論;二是第一版所處的時代還是20世紀90年代,后來增加了進入21世紀的許多新問題,尤其我們還是處在這樣一個巨變的時代。

      即使我們萬分小心,在生活中也還是不能不面對死亡,死亡執拗地不肯退出我們的視野。對此,何懷宏說,生命有自己的邏輯,只要我們耐心地忍受,勇敢地堅持,這一切都會過去,“也許,死亡就像愛默生不朽的詩句:如果我的小船沉沒,它是到了另一個海上”。

      死亡的問題不必主動挑起,但要密切關心

      孩子是有差異的。有的孩子不會太多、太沉重地想起死亡的問題;有的孩子就可能較多地、也很絕望地思考。何懷宏說,有關死亡的問題,如果孩子沒有直接問起,如果沒有直接面對的死亡事件,可以不主動去“教育”。

      但何懷宏同時提醒,不主動提起,卻一定要仔細觀察:如果我們的孩子無端長期悶悶不樂,或者突然開始非常害怕孤獨和黑暗,那我們就要用心而又小心地去尋找原因了,“我們最好不要讓孩子獨自承擔這世界上最大而又最令人恐懼的秘密”。

      在何懷宏看來,死亡的問題不是主要用腦子而是要用心靈去回答的問題,要與孩子保持心靈的溝通,要讓孩子總有一個愿意說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的親人。當孩子說了,大人也不必急于給出答案式的回答,“問清楚他害怕的緣由,哪怕我們一時說不出什么,也可以默默握住他的手,或者擁抱他,表示你已經理解到這個問題的真實和重要,且無論是什么,都可以與他共同面對與分擔”。

      在觀察、傾聽、安慰之后,父母也可以分享自己的經歷,或者結合文學和哲學作品,進行一些總結和概括。何懷宏說,父母在孩子幾個關鍵的年齡段,不要離孩子太遠,讓孩子始終保持在自己的視線里;但也要把握一個度,不要太麻木,也不要太敏感。

      何懷宏說,生命教育其實是一種全人教育,它既關乎人的生存與生活,也關乎人的成長與發展,更關乎人的本性與價值。對孩子生命教育的目的在于告訴孩子:在有限的時間里,我們應該好好活著。

      生命教育的缺失,會帶來什么?一位心理學家說過,現在有一些孩子“不怕死,就怕苦”。遇到被老師批評、跟父母拌嘴這樣的小事,就會自殺。因為他們還不清楚事情之輕重,生命之寶貴。為了應對這種孩子的“玻璃心”,一些父母也可能過分呵護,或者盲目進行“挫折教育”,在這種拉扯中,孩子越來越叛逆,父母也越來越焦慮。

      “最好的父母教育——也包括學校教育,應該是最后能夠成功放飛的教育,就是能夠成功轉變成自我教育的教育。”何懷宏不是很喜歡“教育”這個詞,只是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詞——就換個說法,“就是我們和孩子一起用心地生活,一起有品質、有心智地成長,最后達到可以放心地讓他們自己到這個世界上去生活”。

      個體生命的消亡應該是自然的

      盡管這場采訪由“死亡”引入,但何懷宏無時無刻不在強調珍惜生命、尊重生命。“每一個個體生命都有自己的消亡,但它應該是自然的,而不應是人為的。”何懷宏說。

      有一天晚上,何懷宏在教室上完課,人群散盡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突然站到他面前,說他已經決定今晚12點要在教學大樓的樓頂跳樓。何懷宏看著他痛苦而嚴肅的樣子,就說“那么我們談談吧”。談話不知不覺持續到12點多,何懷宏說:“你看,你預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你覺得怎么樣?是接著談還是回去?”年輕人也放松了:“那我今天就回去吧。”

      何懷宏不去問年輕人的名字和身份,他們談論的也是另外的事,“他可能是一時心情絕望而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只要過了那個特別抑郁和悲觀的時刻,他就不會自殺了”。他曾去南京的燕子磯游玩。面臨長江的峰頂上,曾有一些人在此跳江自沉。后來這里立了一塊陶行知寫的牌子,上書“想一想,死不得”,據說救了不少人。

      “的確,我們在任何厭世的時刻都不妨先認真地想一想。有許多你當時覺得很重要的大事:被一個老師責罵了,被一個同學欺負了,被一個親人誤解了……其實遠不是什么大事,過后都可能覺得好笑。”何懷宏說,“我們對自己的生命,的確有一種權利——相對于任何其他人或社會更優先的權利,但你不能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自己或報復他人,這太不相稱。而且,自殺的權利永遠不屬于少年。”

      何懷宏說,他在這本書中主要談的是個人在珍重生命方面的意識和責任,但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制度和法律,“人們應努力使保存和尊重生命的原則,落實到從社會的基本結構到具體政策的各項制度上來”。

      中國古人把紀念逝者的清明節放在草長鶯飛的春天,一歲一枯榮的原上草讓踏青掃墓的人也感受到生命的生生不息。何懷宏說:“我們懷念逝者,也鼓勵生者,要努力地,最后也安寧地走完我們自己的路。”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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