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01 06:49:08來源:中國青年報
(資料圖)
當我走下從深圳駛出的列車,被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吹拂時,我知道,老家已經在腳下了。周圍擁擠的人流迫不及待地向出口挪動,春節返鄉的興奮感不斷升騰。然而,對我而言,跟著父母“回家過年”,只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在中國人的生活節律中,最不能更改的事大概就是“回家過年”。漂泊在外的人們,在歲末年關回到家鄉,與闊別已久的親戚過一個團圓節,不僅是一種傳統風俗,也是許多人長期在外打拼的“盼頭”和“念想”。家鄉是游子汲取力量的土壤、望眼欲穿的港灣,從“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鄉愁是中國文化長盛不衰的主題。但是,對我這一代的許多年輕人而言,從小便少有交集的“老家”,更像一團陌生的幻影。父母眼中無比浪漫的鄉愁,在我們眼里是“回家過年”的責任。
為什么會這樣?法國哲學家芭芭拉·卡森在《鄉愁》中的自白,或許能為我們揭開答案的一角:“我不在這里出生,兒時和年輕時也不在這里成長。我不是科西嘉人,我生在巴黎,住在那里,在那里工作,生下我的孩子”。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迅猛發展,社會結構發生了快速而劇烈的轉型,大范圍、大規模的人口遷徙顛覆了傳統的家鄉概念。我們的父母從小生長在自己的故鄉,熟悉一草一木與每一條巷陌,有許多或近或遠的熟人,他們的根深深地扎在這片土地里。而與上一輩不同,我們這一代的許多人,本身就是在漂泊中成長的。
就拿我自己來說,我從小在深圳長大,在廣州讀了大學,研究生留學3年后,又曾在北京與上海工作。我對家鄉的記憶,幾乎只有每年春節的匆匆一瞥,很難對它建立多少歸屬感。無數與我相仿的人,都在大城市里成長,卻又時刻被提醒:自己并非“本地人”,而是來自某個陌生的地區。更準確地說,“家鄉”只是父母一輩的家鄉。正如俄裔美國學者斯維特蘭娜·博伊姆所說:“一個人怎么能懷念從來沒有居住過的房屋?”人們在不斷遷移的過程中,該在哪片土壤扎根,是一件很不確定的事。在人口頻繁流動的今天,家鄉這個概念在許多人心中變得模糊,也就不足為怪了。
鄉愁意味著對熟悉過往的懷念,時代的發展難免會損壞這些記憶。與中國文化對鄉愁的熱愛不同,“鄉愁”(nostalgia)一詞在歐洲被創造出來時,是被看成一種心理疾病的。有趣的是,當歐洲各國頻頻報道“思鄉病”的流行時,許多美國醫生驕傲地宣稱,美國不存在鄉愁,因為“這是個快速變化的國家”?;蛟S正是因為它變化太快,人們才難以扎根于此,沒有家鄉,自然就沒有了鄉愁。
我曾將深圳看成自己的故鄉,因為自己在這里長大,許多親朋好友也居住于此。但很快我意識到,深圳這樣一座大都市很難成為任何人的故鄉。它的變化太快了,每次歸家,它都變得十分陌生。那些熟悉的、狹窄的城中村被推倒,那些兒時熟稔的街道被重建,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的購物中心、整潔的公園、高聳的寫字樓。其變化速度之快,讓我每一次回來都要自問:“我是回家了嗎?”在這種節奏下,人們對這座城市的情感與記憶只會被不斷拆解重構,那些被拆解的熟悉感,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家鄉之所以為家鄉的理由。
在社會快速發展的當下,我們注定要在不同城市漂泊,家鄉也注定在發展中變得陌生,“無根”可能是很多當代青年的感受。但這真是一件壞事嗎?倒也未必。哲學家康德認為,抱有鄉愁之人終究會失望,因為他們想回到的不是他們長大的家鄉,而是青春本身。
想象中的家鄉不可能再現,當我們選擇不再扎根在被父母指定好的土壤,轉而奔赴不同的土地冒險,就是認清了這一事實,并且鼓起勇氣去尋找令自己更有歸屬感的他鄉。有人說“吾心安處是吾鄉”,而我而我更偏愛芭芭拉·卡森的判斷——當自己、自己的親人以及自己的語言受到歡迎的時候,你就在家鄉了。
羅廣彥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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