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有個粉絲私信我說自己持有的某城商行馬上規模要破萬億了，問我這是不是積極的因素。我當時這么回答：“不一定，銀行擴大規模跟經營效率不直接相關。”對方表示不能理解，我也沒過多解釋，很多東西不光是銀行股東不懂，很多銀行內部的人對于銀行規模的認知也未必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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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業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規模崇拜。正常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家銀行會完全放棄對規模增長的追求。從宏觀來看，現代的金融體系本身就是建立在信用貨幣之上的。信用貨幣發行量長期增長是無法避免的，作為現代金融體系的基石，銀行業必定會承載越來越多的貨幣。在整個銀行業規模穩定擴張的大背景下，如果某些銀行的規模增速顯著低于行業均值，那么就意味著這些銀行的市場份額降低了。

從銀行自身的角度看，目前我國銀行業的收入結構中，凈利息收入占比依然超過3/4。凈利息收入主要取決于2個因素：生息資產規模和凈息差。提升規模是提升營收的重要手段之一。

除了這些共同特征外，不同的銀行對于規模增長還有差異化的需求。對于四大行，最重要的是ZZ任務，國家需要放水救經濟的時候，四大行就是最大的供水管，有條件要放水，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放水。所以，我們會看到2022年工行，建行，農行那嚇人的規模增速。對于地方性中小銀行又是另一番情況了，地方中小銀行普遍具有很強的擴張意愿，個人認為過去主要是為了支持地方政府發展經濟和政績工程的需求，現在又多加了一條幫助平臺公司兜底拿地。地方性中小銀行的大股東多數是地方政府，這就決定了他們成為地方政府潛在錢袋的可能性很大。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銀行業追求規模擴張是由現代信用貨幣體系決定的，也是銀行自身發展的內在需求。剩下的問題只在于規模擴張速度是否合理。那么究竟什么是合理的擴張，什么是不合理的擴張呢？個人認為主要是3個匹配：

規模增速和資產配置能力相匹配

第一個匹配是規模擴張要和銀行自身的資產配置能力相匹配，即銀行要有能力找到足夠多高收益低風險的優質資產。銀行的根本業務就是從客戶吸納閑散資金然后找到需要資金的實體，將資金提供給需求方。

在不同的時期驅動銀行擴張的根源不同。在經濟高速發展時期，資本稀缺可能吸儲能力決定了規模擴張的速度；在經濟低速發展時期，資本充裕可能發現有需求客戶的能力（資產配置能力）決定了規模的擴張。這里的資產配置能力是指不以犧牲資產質量和收益率為前提資產投放能力。

這里舉個負面的例子，就是年初破產的硅谷銀行（以下簡稱：SVB）。過去兩年美聯儲大放水，SVB的客戶在銀行儲蓄賬戶上存了大量的資金。SVB一直專注于初創公司的融資服務，在疫情期間，流動性過度泛濫，初創公司的貸款需求減少。SVB拿著大量的負債（存款）卻找不到足夠多的資產配置。最終，SVB選擇把大量資金配置在HTM(持有到期資產)，并且單方面追求收益而忽略了資產的期限錯配，最終在流動性兌付危機中倒閉。SVB破產案例就是典型的規模擴張超過了資產配置能力的案例。

規模增速和吸收負債能力相匹配

除了資產配置能力以外，另一個限制是吸收負債的能力。對于中國的銀行其實收到負債吸收能力的限制更大，因為我國過去幾十年一直處于資本相對稀缺的環境中，大部分時間銀行是項目多，資金少。

2007年之后，監管放開了同業拆借準入標準；201 3年放開同業存單發行；2015年取消貸存比監管指標。這一系列監管規則的變化，豐富了銀行吸收負債的渠道。從過去的單一依靠存款演變到存款為主，同業拆借和金融債為輔的格局。2013-2017年，同業負債成為不少股份行彎道超車的發動機。過去存款立行的黃金準則受到了較大的沖擊，資產立行的說法脫穎而出。

但是，隨著同業業務的負面影響逐漸顯現（影子銀行），監管對于同業資產和同業負債業務都加強了監管。流動性，流動性匹配率，凈穩定資金比例等一系列監管指標的發布，使得攬儲能力再次成為銀行的核心負債能力。

部分銀行在攬儲能力無法支持資產擴張時會采用同業負債（同業拆借，同業存單）來補上資金的缺口。但是，這么做只能解燃眉之急，長遠還是需要銀行的攬儲能力頂上來。否則，在流動性緊張時同業負債和長久期資產之間的期限錯配可能會導致凈息差大幅下降。例如，2017-2018年的興業銀行就是攬儲能力不足過度依賴同業負債造成凈息差顯著下滑。

規模增速和資本金內源性補充能力相匹配

最后一個匹配也是最容易被投資者忽略的，就是規模增速和資本金內源性補充能力相匹配。簡單點說就是規模擴張的速度不應該以資本充足率持續下降為代價。銀行的最終目標應該是以留存利潤來滿足規模擴張所需要的資本金，而不是頻繁從市場上或者股東那里要錢。

但是，很遺憾從我長期跟蹤上市銀行的數據看，目前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上市銀行寥寥無幾。做的最好的是招商銀行，其次是四大國有銀行，再差一點的是其它股份制銀行，城商行和農商行是做得最差的。